年少偷鹅

十六岁那年，我和学校高年级的几个同学走得很近，说是同学，其实他们十天倒有九天不来上课，老师和家长管得越是厉害，他们闹得越凶，最后谁都拿他们没办法，只好放任自流了。我一直是个好学生，也知道不该和这群人混，但他们的活动让我觉得既好奇又刺激。
    
     一天晚上，我们在树林边闲逛，看见斯特朗太太家养了很多鹅，便偷了一只架在篝火上烤。因为父亲的养牛场就在附近，大家便派我去偷些盐来当作料。我很快就完成了任务，但那鹅肉一点也不好吃，加盐也于事无补。我们啃了几口就失去了兴趣，把剩下的鹅肉都埋在树林里。
    
     本来以为这件事干得神不知鬼不觉，没有人会发现。但几周以后，斯特朗太太找到了我，和蔼地说：“里克斯，我对你非常失望。你妈妈是我最要好的朋友，如果她知道你偷鹅的事一定会伤心死的。”看我一脸羞愧的样子，斯特朗太太又说：“我不想让你的父母把你当小偷看待，所以我会为你保守秘密，但条件是你发誓从今往后再不做这种事。”听到这里，我突然觉得自己和同伴的行为多么的幼稚，心里既感动又害怕，立刻向她保证下不为例。我也渐渐疏远了那帮损友。而直到今天，我都没有违背过当年的诺言。
    
     我后来上了大学，在另外一个城市里工作，但每年回家我都要去看望斯特朗太太，感谢她给我上的这堂课。等到有了自己的孩子，我对当年的经历有了更深一层的理解，斯特朗太太既为我敲响了警钟，又保护了年轻人的自尊心，分寸掌握得恰到好处。
    
     不久前我回家乡参加父亲的葬礼，事后照例去探望斯特朗太太，她也已经是个白发苍苍的老人了。我们自然而然地谈起了父亲和他的奶牛场，斯特朗太太很激动：“有件事我一直瞒着你，因为你的父亲要我保守秘密，但我想你现在已经能够理解他的做法了。”她接着告诉我，当年我们偷鹅的事是我父亲告诉她的！
    
     那天，我从农舍拿了盐出来，碰巧被父亲看到，他觉得奇怪就远远跟着，这才发现我们的“犯罪活动”。他本打算回家后狠狠教训我一顿，但又怕我破罐子破摔，弄不好真的加入逃学党。最后他选择了一个更好的方式：找到了斯特朗太太，按原价赔偿了她的鹅，请她出面警告我。斯特朗太太最后说：“你父亲一直相信你是个负责任的好孩子，只是一时没想清楚事情的严重性。”我完全相信她的话，因为记忆里中父亲对我的态度一点儿也没有变。当时我每周要骑车到顾客家里收牛奶钱，每回父亲都直接把钱放进收银箱，从来不数。那件事之后，他仍然不曾数过我交给他的钱，一次也没有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