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来不及叫你一声“爸”
2022-05-11 23:43:42
by 晓晖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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来不及叫你一声“爸”
父亲年轻时有些经济头脑,—直在外跑生意。后来他在外面有了女人.就再也没回来。
那一年我十七岁。正在县一中读高一,而弟弟在一所乡村中学读初三。为了供我们两兄弟读书,母亲开始了长年劳累的艰难生活。
我高中毕业后,按成绩完全可以上一个好一点的大学。但在填报志愿时,我几乎毫不犹豫地在三个志愿栏里全都填上了本地的一所师专。因为当时师范类院校不收费,而且每月还有生活补贴。
弟弟后来也以全县第一名的成绩考上了清华大学。我们两兄弟啃着冷馒头好不容易念完了大学,生活渐渐好了起来。
1996年春节前,我和弟弟分别从工作的城市回到了家,在乡下那问破旧的小木屋里,一家人沉浸在团团圆圆的欢乐之中。
父亲却突然回来了。
父亲站在门口一动也不动,我们不知道他已经站了多久。最先发现他的是母亲,母亲起先一言不发,后来又突然“哇”地一声哭了起来。父亲有些惊慌,显得不知所措。他看上去苍老了许多,衣服也很破旧。我愤怒地斥问父亲:“你还回来干什么,你不是不要这个家了吗?”父亲的回答有些木讷,他只是反复地说:“我对不住你们,我错了。”
喜悦的气氛刹那间被父亲的回来冲得烟消云散。良久,母亲缓缓地说:“回来了好,以后安安心心过子吧。”我和弟弟几乎异口同声地反对:“不可能,我们家没这个人!”
团圆饭是在沉默中吃的,原来准备放的鞭炮被我一气之下扔进了水塘。正月初二,弟弟就启程去了深圳。弟弟前脚刚走,我后脚也回了单位。
原来,那个女人花光了父亲做生意时的所有积蓄,就把父亲赶了出来。我能够理解母亲接纳父亲的善良和宽容,但我不能接受。我以前在母亲面前大气都不敢出,但为这事却向母亲发了好几次火。母亲只是说有些事你还不懂,藕断了丝还连着呢。”
我结婚时,父亲显得异常高兴地忙着帮我招呼客人,跑东跑西。客人散去后,在我那间新房里,父亲摸着彩电、冰箱和家具,一遍遍地说:“好,好,我的儿子也能有些好东西了。”我听了后.狠狠地回了他一句:“谁是你的儿子,做梦!”父亲顿时像挨了当头一棒,眼角有泪水在蠕动。
1998年暑假,我抽了个双休日赶回乡下,帮母亲忙“双抢”。等我们从田里回来,已是月朗星稀了。没走多远,我突然觉得小腿一阵钻心的痛,借着月光,我隐隐约约看见一条细长的蛇游过。
父亲听到我的叫声后几步赶过来,脱下衬衣撕下一截绑住我伤口上方的腿腹,背着我就往家跑。
到家后,父亲把我放在椅子上,匆匆从碗柜里端出茶油,含了一口,俯下身就拖住我的腿在伤口上吮了起来。父亲身上的汗味狠浓,一股酸臭味强烈的刺激着我的鼻腔。这些年来,他的种种殷勤一直被我鄙夷地视为讨好,油然而生的厌恶感让我猛地—掌推开他:“走开,不要你管!”
悲剧就在这瞬间发生了。
那一刻,父亲已将我腿上的蛇毒吮出,被我突然间猛地一推,来不及将含在嘴里蛇毒吐出,一下子吞进了肚里!
母亲顿时就哭了起来。深重的愧疚感像从四面飞来的石块不断地撞击着我的内心。我连忙扶起跌坐在地上的父亲.顾不得自己的伤,背起他就往外跑。
赶到二十里外的医院时,父亲开始出现了短暂昏迷、身体浮肿的症状。他躺在病床上一阵阵地抽搐着,牙关紧咬,脸色苍白。乡村医院的条件很差,没有抗毒血清,只好给父亲大量灌水,希望能稀释他胃中的蛇毒,但情况越来越糟,父亲全身的浮肿不断加剧。
在父亲的床头.我长跪不起,泣不成声地喊着“爸”。泪眼中,我看见父亲的眼角缓缓流出一颗泪。多少年了,我一直以为这个称呼已从我生命中消失了,但那种久违的感觉却给我带来撕心裂肺的痛楚和悔恨。
父亲临终前把我叫到身边,断断续续地对我说:“有些事我……错了,你要原……谅我。我还有三万多……块钱,在你娘……手里,是我为你……买房子攒的……”
我已泪倾如雨。
我的蛇伤最终治好了,但父亲的生命在我的一掌之后如青烟般逝去,成为我生命里一道永远也不可能愈合的伤口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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