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爱已成往事

卡尔加里是加拿大艾伯塔省南部的一座城市，位于洛矶山脉东南，海拔约1050米，城市西面可遥望洛矶山脉，东面是广阔的大草原。卡尔加里“Calgary”一词的意思是“清澈流动的水”。卡城原为农业地区，本世纪70年代迅速崛起为世界石油中心，石油工业与日化工业非常集中，是一座新兴的石油工业城市。这里气候四季分明，7月平均温度是22。7°C，1月平均温度是零下9°C。有点像我们国家北方的天气。太湖边上住了二十多年，喜欢它的温润柔和与悠悠古情。所以刚开始到这里的时候，一点也不习惯，总是想念太湖，想念莲花、梅林、桂花、想念苏，过去的一切总是重重叠叠来到我的梦里，醒来，泪，便湿了枕巾。之所以选择卡尔加里，是因为它远离了城市的喧嚣，这里有独特的文化特色，有着典型的西部牛仔豪放淳朴的浪漫气息，有着纯朴奔放原野的浓厚气息，让人有种回归自然的感觉。
    我需要一种全新的生活，我需要将过去彻底的忘记，所以我只有选择离开。离开生我养我的父母，离开美丽的太湖，离开我爱着的苏。我将自己彻底的放逐，只身踏上异国他乡。求学的旅途异常艰辛，首先我的家庭并不富裕，我要自己支付学费和生活费，所以别人休息的时候我得打工，一份工不行的，记得最多的时候一天得打三份工。另外，语言也不过关，这是最重要的也是最困难的，除了工作学习，每天我差不多只有四五个小时的睡眠。而且还要面对一个人的生活，一个人的乡愁。其实，来卡尔加里最初的日子我并没有体会到这里的异国风情，我没时间，也没心情。甚至曾想过自己为什么要选择独自离开，为什么要选择流落他乡？
    仅仅因为，爱。那些难堪的，难忘的，难忍的，错爱。
    苏是我的表哥，他的母亲是我的大姨，他叫苏峰，我叫苏媚。我的母亲和苏峰的母亲碰巧都嫁了苏姓的人，又碰巧住得很近，所以有了记忆便有了苏。从小我就不叫他哥，也不叫他的名字，我只叫他苏，所有的人当中，也只有我这样叫他，虽然母亲说我没大没小，可是我喜欢，我知道苏也喜欢。小的时候，并不知道情爱，但却一直觉得我应该嫁给苏，做他的新娘，像大姨和大姨夫，像爸爸妈妈那样，我会和苏渡过一生，甚至渡过轮回。小的时候，没有人可以欺负我，苏会一直在我的身边，那条上学的路，无论春夏秋冬，他都会牵着我的小手，他的手，一直都好暖，虽然现在天南地北，他的手，仍然暖在我的记忆里。很小的时候，苏就不怎么爱说话，但他会用怜爱的眼神看我，直到长大了，他不再牵我的手，但他的眼里的怜爱一直更甚一日，纠缠着痛苦和无奈。原来爱是一回事，可不可以爱又是另外一回事。我爱苏，我知道苏也爱我，可是，我却不可以爱苏，苏也不可以爱我。只因为，我们的母亲是亲生的姐妹，这不是她们的错，也不是我们的错，那么是谁错种了姻缘，又是谁错弹了情弦，月佬手中的红线，缠绵着谁的哀愁？卡尔加里那些最初艰难的日子，那些个孤枕难眠的夜里，我总会听到苏叫我的声音，“妹，媚。”他低低地，哽咽的，痛苦的喊着我的名字。我爱苏，我要他快乐，所以我得离开，离得远远的，远到海角天涯。
    我爱苏，我要他快乐。
    很多时候，这成了我的信念，支持着我一个人在卡尔加里的生活。虽然，对苏的思念刻骨般疼痛。很多个月圆的夜晚，我都仿佛看到太湖上的月光，仿佛看到那如精灵般的莲花，仿佛看到苏眼里水样的泪光。我在别人的国家，别人的城市，独自飘泊，没有人可以看到我的眼泪，我装出来的坚强在听到苏结婚的消息时刹那崩溃。他终于结婚了，终于娶了别的女人，他的生活终于和我没有一丝牵连了。卡尔加里的雪漫天飞舞，我穿单薄的衣衫瑟缩在风里，一个人漫无边际地走，我的大脑一片空白，这不是我想要的结果吗？为什么我的世界却仿佛到了末日？我在渐黑的街道上行走，雪花落在我的脸上，我却感觉不到冷。卡尔加里的夜晚很安静，少有行人。那晚有如昼的车灯刺了我的眼。
    很多年了，想起那晚的心痛，依然有如痛在昨日。那晚如昼的车灯也一直亮在我的生命里。
    命运是公平的，当他从你身边拿走一些什么的时候，他会送给你另外的一些。
    Mike的车撞了我，他把我送到了医院。我昏迷了两天，不是因为车的碰伤，而是我心力憔悴。我承载了太多的东西了，一个女人独在异乡的艰难，那些难言的乡愁，那些无法遗忘的爱情，那些强自忍受的痛苦。Mike每天来陪我，他姓季，名东洋，比我大五岁。老家是东北人，自幼移民到加拿大。他有着北方人的豪爽，也有着南方人的细致，他幽默，他善良，他认真，他也执着。重要的是，他爱我，他说我是上天送给他的姻缘，那么多人，为什么他的车单单撞到了我？他说，他爱我的坚强，爱我的温柔，爱我的洁身自好。我那颗冰冷的心，在东洋的热情中日渐温暖，我苍白的脸孔，日渐红润。大学毕业，我有了自己的工作，开始有自己稳定的生活，与东洋相处了半年，我开始渐渐接受他的爱情。东洋是一个与苏不同的男人，虽然，我还是无法忘记苏。有的时候我会和东洋说起太湖，说起“郎骑竹马来，绕床弄青梅。”说起那不该的错爱，说起苏娶了妻，有了儿子，换了工作。我眼里会有盈盈的泪光，为苏，也为东洋握住我的大手，别样的温暖。
    在卡尔加里的第七年，听母亲说，苏的儿子已经五岁了。在苏结婚六年以后，在和东洋相处了三年以后，我结婚了，我嫁给了季东洋，一个加藉华人，一个深爱我的男人，一个我也爱着的男人。是的，对东洋的爱，一点一滴的汇聚，从感动到感受，一天一点爱恋，渐渐滋长的情意。结婚的那天，我穿长长的白色婚纱，听教堂里神的祝福，我微笑，幸福得坦然。因为在卡尔加里八年艰难的日子，嫁给东洋我仍是处子之身，因为爱了苏我才离开祖国，而嫁给东洋的时候，我可以肯定，我爱的是东洋。
    现在我有两个女儿，她们乖巧可爱。东洋除了上班以外，都会早早回来，除草，种花，修家里的门窗、栅栏……反正，他总有做不完的事。周六周日休息的时候，他会带着我们去购物，一家人会去旅游。我们去了好多地方，这个充满浪漫，淳朴的国家，我渐渐领略了它的风情。我学会了划雪，学会了游泳，学会了做各种西式的点心。我的工作很得老板的赏识，我的生活，平静而又温馨。东洋一直很爱我，很爱他的一双女儿。
    卡尔加里，我生活了二十多年了，母亲和父亲来过三次，我和东洋一直没有回去。故乡那片梅林一定开得更加绚丽了，苏的儿子也有二十岁了吧，二十多年了，我从来没有联系过苏，我从母亲那里得到我想听到的有关苏的消息。我想他一定过得很快乐吧，因为苏是一个负责而又坦荡的男人。我也从来没有后悔过离开苏，因为真的无奈。我相信命运，命运让我忍受了那么多痛苦以后，它给了我东洋，给了我一双女儿，给了我平静幸福的生活。
    夏日的阳光，暖暖的照在我的身上，花园的秋千上，我飘起的黑发，风吹起的长裙，女儿似铃般的笑声。空气里有浓浓的青草的味道，那是因为东洋刚刚剪了草坪。我眯起了双眼，想起了曾经的江南，想起了曾经的苏，当爱已成往事，唯有深深的，祝福。(来源于红袖添香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