最后的大家闺秀--宗璞欢度八十寿辰侧记
2022-05-11 23:43:42
by
解波
打印???
泛舟网
(http://www.shaoda.com)
人物
(http://www.shaoda.comhref=category.php?cid=14)
人物_人物春秋
(http://www.shaoda.comhref=category.php?cid=145)
最后的大家闺秀--宗璞欢度八十寿辰侧记
常赞叹宗璞生命力之顽强坚韧。
2007年11月2日,当我步入喜色缤纷的中国现代文学馆,看见“冯锺璞先生八十寿辰,宗璞文学创作六十年座谈会”的大红横幅,看见宗璞赠送给文学馆的50种作品版本陈列于大厅一侧,扑击我心灵的就是这样一声赞叹。
初识宗璞,在1987年7月,大连金石滩。那时,这里刚刚草创,荒凉,粗粝,笼罩着几分神秘。我们应邀来此举行笔会,其中有宗璞一家。这位端庄淑雅的女作家与诡谲奇异的氛围,总显得有些不协调,幸赖她的美髯公夫君蔡仲德殷勤照拂。
事后方知,宗璞是在“文革”乱世中喜逢知音,他们的姻缘早已超越世俗考虑,完全心心相印,情愫相系,拥有高度的精神融洽和默契。
岁月荏苒,2004年2月,惊闻蔡先生噩耗,想给宗璞打个电话,手软软的,颤颤的,竟无按键之力。我暗自思忖:天道真是不公,蔡先生年少于宗璞,素常活力充沛,竟缠绵病榻,终成永诀,多病的宗璞能独自面对存留的苍白吗?
我不忍问,不敢问,不能问。2006年3月,宗璞在电话里告诉我:“现在没有写作,在做些杂事,整理父亲冯友兰的年谱,原来仲德做,现在无人做,就是自己做,不得不做的杂事。”语调轻轻的,淡淡的,却催出了我的泪珠,体悟她内心深处永难弥补的失落,铅般沉重、火般尖利的伤痛。
浑厚、深沉的声音牵回了我的思绪,那是中国现代文学馆馆长、中国作协副主席陈建功宣布座谈会开始。由人民文学出版社、中国社会科学院外国文学研究所主办,中国现代文学馆协办的暖寿座谈会隆重而热烈,群贤毕至,少长咸集,纷纷向宗璞祝贺。她温厚地微笑,坦诚地作答,没有一丝矜持和自得。曾记得,2005年4月,宗璞因《东藏记》荣膺第六届茅盾文学奖,我向她表示钦敬,她只是谦逊地并用调侃的口吻说:“我打了一个擦边球。”
座谈会的主奏是评论家何西来总论宗璞的文学创作,京华与外地来的作家、评论家以及教师、编辑分别点评她的小说、散文、童话等等。他们都认为,宗璞的为人和创作充满诗意,追求意境,强调“诚、雅”,“雅”发其外,“诚”守其内,具有优雅的美学风格,堪称当代文学界少有的文人化写作的作家。其间,宗璞的小老乡,来自南阳的作家周大新,更是自豪地介绍了宗璞及其一家在故乡的名望和影响,当地父母教育孩子往往以冯家为榜样,因为冯家接连涌现出冯友兰、冯沅君、冯锺璞等文化大家。
宗璞支撑着病体,静静地听,全神贯注地听。这位寿星的文学之路看似寻常却奇崛,成若容易实艰辛。1947年,她在天津“大公报”上发表第一篇短篇小说《AoKoC》初露才华。1957年,她的短篇小说《红豆》使她一举成名,也让她遭致批判,从此墨池霜凝迟涩,一旦大地春冰已泮,她儒雅的笔触,涓涓流淌出短篇小说《弦上的梦》,中篇小说《三生石》,童话《总鳍鱼的故事》等获奖作品。1986年,提笔把一生的积聚化作长篇巨制《野葫芦引》四卷本,描摹抗日战争期间北校南迁中前辈学人的风范。她在自度曲中吟道:“痴心肠要在葫芦里装宇宙,只且将一支秃笔长相守。”
长相守,诚不易!家事变故,疾病袭击,接踵而至。一介书生,心并不柔弱,她抚平了伤口,梳理好羽毛,慢慢地写,缓缓地续。1988年,第一卷《南渡记》问世;2001年,第二卷《东藏记》出版;第三卷《西征记》展开又停止,停止再展开。最近我问她,她答:“《西征记》写了前面的一小半,还要改。”
学者严家炎、陈平原等出席盛会,作家刘心武请专人送来祝福的花束,女作家张抗抗则当场献上一束粉红的百合花,并盛赞宗璞“韧性的写作”。的确,宗璞的视力日益减退,目前几不能辨,她与助手各守一台电脑,助手根据她的口述录入电脑,然后传到她的电脑上把字放成核桃大,每天也就写几百字。这几百字也不是天天都能完成,有时眼前白雾迷茫只字不分,有时左臂因放射后遗症麻木痉挛,有时失眠头晕天旋地转,有时血压不稳心慌气短……
宗璞抗争命运、决不辍笔的写作态度,本身就具有可歌可泣、凄楚动人的高风卓韵。
宗璞写得如此艰难,却从不哀叹和抱怨,她要留住一段不被歪曲的历史记忆,留住那一代知识分子高贵的精神气质,哪怕写得病骨难支,泪流满面,也不离不弃,无怨无悔,生趣盎然。她曾对我说:“老天爷和我作对,我就反抗它。”她曾召唤我:“院子里丁香花开了,你能来看看吗?”她曾欣喜地表示:“院内两株新松都长得很好,三松依旧。”她的生命底色永远是健康的,明朗的。
一个人的生命底色,是由时光和阅历熏染而成;一个人的精神光彩,则由自励和友情磨练而就。清华大学人文社会科学院前院长、文科工作委员会副主任胡显章代表清华大学向冯锺璞校友贺寿,并与来自北大及冯学研究会的诸君,各自追溯了他们与宗璞父女跨世纪的交往与情谊。应当说,宗璞始终生活在中国高层知识分子群中,水木清华的莹澈疏朗,未名湖畔的朦胧优雅,静谧书屋的古朴圣洁,一直滋润着,陶冶着她的心灵。在当前的文学界,像她这样出身于文化大家庭的作家,像她这样受父辈惠泽积聚了深厚文化底蕴的作家,像她这样精通中外文学特色、并将两者水乳交融地体现在作品中的作家,实属凤毛麟角。父亲当年忍受着失明失聪之苦,依旧完成了《中国哲学史新编》七卷本。薪尽火传,一脉相承,今天的宗璞正如她的父亲,坚忍不拔地前行。对他们父女而言,生存不是简单的活着,而是去努力保存生活中美好光明的精神,让后人能在这精神的照耀下活得更好,活得更久。
诚如中国作协主席铁凝所言,宗璞老师是永远的大家闺秀,创作生涯比铁凝的年龄还大,发表《红豆》的时候,正是铁凝出生的年代。1970年她读初中时,第一次读《红豆》内心就有莫名其妙的震动。有这样的前辈在文坛上散发出洁净的、悠久的芬芳,能使写作的晚辈情意愉悦,内心平安。
座谈会的所有发言,犹如大厅中央的祝寿花篮,亲切,温馨,把全场气氛浸润得甜丝丝,香幽幽,让与会者魂醉神酣。
宗璞沉静地道出了答词,她戏称自己是“四余居士”,在运动之余、工作之余、家务之余以及与疾病斗争之余进行写作,如今已是耄耋,也是人生之余,所以也可以称为“五余居士”。她感谢大家的鼓励,要用所余不多的精力去努力,并朗诵英国诗人哈代的作品《路》来吐露自己的心声,显示了老作家不屈不挠的精神。
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两位演播艺术家即席朗诵起宗璞的小说,声音清亮亮,舒曼曼,如同潺潺流淌的月光。
我想起了宗璞早年所写的童话《寻月记》,一双少儿踏上了寻找月亮珠的征程,要使破碎的月亮重圆。宗璞的人格魅力及锦绣文字,就像一轮晶莹绝尘的白金圆月,一缕玉璧冰心的月华,空灵而委婉,清新而典雅,细腻而柔润,温熙而澹荡,照耀在每一位跋涉者的路上。
今夜,我的窗外月色正浓。
Copyright © 2002
myarticle.pw
All rights reserved.
备案号:
浙ICP备17002154号-4
Powered by:
MyArticle
Version 1.0dev